阿旺把人背起来,跟着秦瑶来到殷乐租住的屋子。
因为没什么家当,房门只是用根布条简单绑一下,让它关着而已。
秦瑶打开房门,屋内陈设简陋得一眼就能看完。
一张旧木床,一张桌子,还有一个碗一个陶罐,就是全部。
殷乐怕弄脏了被褥,进了屋就从阿旺背上挣扎下来,坐在了屋内唯一一张木墩上。
秦瑶把桌上那只陶罐递给阿旺,“去烧点热水来。”
阿旺应是,提着陶罐出去了。
刘大福家的老宅有厨房,租客都在那边自己做吃食。
秦瑶关上屋门,让殷乐把湿衣服脱下来,自己帮她找换洗衣物。
结果把屋里转了一圈,也没见到能装衣服的物件。
秦瑶不敢置信的问道:“你就这一身衣裳?”
“还有一身,洗了晾在外面屋檐下,但这几日都在下雨,还没干。”
明明不是什么错事,但面对秦瑶冷飕飕的脸,殷乐心里就觉得很虚,声音越说越小。
“你这命是真硬!”秦瑶打开屋门大步走了出去。
殷乐急忙问:“师父你要去哪儿?”
门外之人突然探进一个脑袋,冷酷的盯着她,警告道:“不许叫我师父!”
殷乐忙改口:“恩人。”
“我去给你找身干爽衣服,你给我老实待着。”
勉强算是解释,扭头便走了。
连续几天大雨,天气微凉,这会儿就算太阳已经冒出头来,但刘大福家昏暗的老宅却照不进多少阳光,还有点凉。
殷乐揉揉自己发痒的鼻尖,趁着喷嚏没打出来之前,赶紧脱光湿漉漉的衣裳钻进被褥里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盖了被褥的缘故,浑身都暖起来,连心都是暖烘烘的。
秦瑶很快返回,拿来一身自己的旧麻衣让殷乐换上。
阿旺的水也烧好了,按照秦瑶的吩咐倒在木盆里,放上帕子交给她。
屋门再次关上,殷乐被拽起来,面对秦瑶,满脸爆红的擦完了身子,洗了头。
一收拾干净,殷乐立马咻一下钻进被窝,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起来。
“都是女的,有什么好害羞的。”秦瑶无语。
要不是怕她没有力气自己摔死在屋里,她都不在这待。
“不过你人这么瘦,是怎么做到该肉的地方有肉的?”秦瑶好奇发问。
殷乐睁大双眸,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,但对上秦瑶那双认真的眸子,鬼使神差的答道:
“可能是天生的吧。”
秦瑶哦的点点头,突然觉得气氛有点怪,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,“你感觉怎么样?今天还能去食堂上工吗?”
殷乐生怕自己说不能,秦瑶就要把自己赶走,忙点头说:“我没事了,我可以马上回食堂。”
怕她不信,殷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,举了举自己的双臂,还握了下拳头在空气里挥两下。
不过那拳头在秦瑶眼中软绵绵的,给自己挠痒痒都嫌轻。
她觉得殷乐可能误会了什么,她只是想了解她的身体情况好做安排而已。
不过既然殷乐自己说没事了,那就干活去吧!
秦瑶颔首:“那你收拾收拾,回去上工,我们先走了。”
说罢,打开门。
走之前又回头将她上下扫了一遍,眉头挑了一下,都这样了也没咳嗽,身体素质倒是不错。
不过她要送给她一个忠告。
秦瑶说:“殷乐,做人要有一点良心,但不能太有良心。”
殷乐一怔,是不希望她冒险去救人吗?
还是说恩人其实在担心她?
意识到这一点,殷乐嘴角翘起,心里开出一大片暖融融的太阳花。
她嘻嘻一笑,当即翻身下床,拿起面巾遮住脸,兴致勃勃上工去!
她现在浑身都是干劲!
候选名单
春雨落水的事把芸娘一家吓得不轻,忙活了一整天,才突然想起来孩子的救命恩人还没感谢呢。
于是第二日,刘货郎和芸娘夫妇俩,特意等到殷乐半下午下工回家,便提着谢礼上门来,亲自感谢。
一只老母鸡、一包红糖、半篮子的鸡蛋,都是用来给殷乐补身体的。
芸娘婆婆说,河水又脏又冷,不知道把人家姑娘冻着了没有。
女人亏了气血那就麻烦了,一定要好好补回来才行,要不然她们这心里过意不去。
殷乐平常同乔芸管事并没有太多交集,也就是大家伙到食堂吃饭的时候,因为同是女子,闲暇时听几下八卦而已。
经过春雨这事,芸娘时不时就会过来关照一二,倒让殷乐受宠若惊。
忙说这没什么,而且她已经拿了谢礼,两清了。
芸娘知道她喜欢一个人清静,便也不再那么明目张胆的关心。
只是这件事在她心里,是两清不了的。
倘若没有殷乐那毫不犹豫的一跳,她简直不敢想象后面的结局。
就那一个儿子,他要是不能活了,她也绝活不下去。
在芸娘看来,殷乐救的不止是儿子春雨一个人的命,她还救了她们全家的命!
秦瑶家这边,刘货郎也送了两包红糖过来,感谢阿旺及时出手,把春雨从鬼门关里抢出来。
阿旺说了不用谢,提着那两包红糖就躲了。
他不习惯应对这些,总觉得牵扯多了会给人家带去麻烦。
秦瑶接待了刘货郎,请他进屋坐着喝碗茶,吃点点心,顺便关心了下春雨的恢复情况。
“这会儿好着呢,就是醒来第一晚惊着了魂,让他奶喊了一宿,第二天天一亮,又是生龙活虎的。”
刘货郎说话是笑着的,但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后怕。
有些没好气道:“村里这些小娃娃,年年说不能下河年年出事,就没一个是真听进去了的。”
“要是能有个地方拘着他们就好了,要不然啊,经过了这一次,我这心里时不时就怦怦跳,他娘也是,这两日做着事情,只要听见有水声,就是一激灵。”
秦瑶觉得,芸娘这是有心理阴影了,建议刘货郎回头让春雨他奶奶去找个神婆来帮忙疏导一下。
这里没有心理医生帮忙疏导,想要把阴影去除,去请神婆跳个大神就是最有效果的办法。
刘货郎本还没怎么在意妻子幻听这事,现在听秦瑶这么说,觉得情况可能比自己想的要严重,忙应了下来。
“我这就回去问问他奶奶去。”刘货郎这会儿心里有了事,片刻都坐不住,拒绝了秦瑶留饭的客气邀请,起身就要走。
走之前,突然问秦瑶:“嫂子,村里把名单定出来了,这两日就准备在祠堂召集全村人投签选人呢,你知道吗?”
秦瑶好奇问:“什么名单?”
“你不知道啊!”刘货郎有点意外,不过忙解释说:“就是村里要选新村长的候选名单啊。”
刘货郎嘿嘿一笑,有些揶揄的意思,“还有人把我三哥的名写上去了呢。”
见秦瑶听了这话露出希罕的神情,刘货郎猜测说:
“我估计是村民胡乱报上去凑人数的,早知道还能这样,我们就把三嫂你的名字也报上去了,可惜”
刘货郎突然顿住,抱歉的冲秦瑶拱拱手,告辞。
他可惜什么,不用说秦瑶也知道。
可惜她是个女人呗,刘家村祖祖辈辈传到今日,还没有女人能上候选名单的。
当然了,不止是刘家村,而是整个开阳县,乃至整个紫荆府,都没有这样的先例。
看着刘货郎远去的背影,秦瑶想起来先前自己面对村长时,他老人家看向自己那复杂的神情。
这会儿她算是明白了,估摸着也是想对她说:可惜了你怎不是个男儿郎。
秦瑶耸耸肩,无所谓。
倒是村里小孩总是背着大人下河的事,在她心头敲响警钟。
孩子们不去学堂也不下地,就这么散养在山野之间,再小心也会有出事的时候。
这村里的学堂,得抓紧建起来才行。
还有严禁在雨季下河的宣传,必须深入全村老少心底,让所有人都重视起来,形成互相监督。
这样她不在家里的时候,才不用总担心家里大郎兄妹四个会不会偷偷下河玩水出意外。
而想达到宣传目的,学堂就是最好的媒介。
不过让秦瑶感到些许欣慰的是,自家家里这四个孩子比起村里那些不听话的调皮蛋,可懂事贴心多了。
至少目前她的所有叮嘱,兄妹四人还没有偷偷违反过。
秦瑶心里想着建学堂的事,又开始拿出自己的小算盘,计算族长手里现在到底有多少集体资金。
年后那批狼皮是刘货郎拿去卖的,她已经套出话来,有零有整,卖了二十四两三钱银子。
另外还有除夕之前卖掉的狼肉,因为是卖给各村的,贱卖十二文一斤,得银九两六钱。